第39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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齐忆君把手放在儿子肩上，紧紧的一握，只低声说了一句话：&ldo;好自为之！你一直是个有思想有深度，值得父母骄傲的好儿子！&rdo; 他们退出了书房，把房门留给了牧原。 二十分钟后，洁舲已赶到了展家，是秦非开车送她来的，到了南星大厦门口，秦非说了句：&ldo;祝福你，洁舲。&rdo; &ldo;我不需要祝福，&ot;洁舲说：&ldo;我需要祷告。&rdo; &ldo;好，&ot;秦非正色点头。&ot;我会为你祷告！进去吧！不论谈到多晚，我和宝鹃都不会睡，我们会在客厅中等你！&ot;他看了她一会儿。&ot;不要太激动，嗯？&rdo; 洁舲点点头，紧握了一下秦非的手，进去了。 她立刻被带进了展翔的书房，佣人送上了一杯热茶就退出去了，室内静悄悄的。桌上，那张剪报已被牧原收了起来，酒瓶仍然放在那儿，牧原一杯在手，脸色相当苍白，眼光直直的看着她。洁舲立刻敏感到有些不对劲，她坐定了，狐疑的看着牧原，心脏像捶鼓似的敲击着胸腔。为什么他脸色怪怪的？为什么他眼光阴沉沉的？为什么他不说话而一直喝酒？ 难道他已经预感到她要告诉他的事吗？ &ldo;牧原，&ot;她润着嘴唇，喝了口热茶，虽然带着满腔的勇气而来，此时仍然觉得怯怯的。他的神情怎么那么陌生呢？他怎么那样安静呢？她再看看他，低声问：&ldo;你怎样了？不舒服吗！&rdo; &ldo;今天大家都不舒服！&ot;展牧原的声音，涩涩的。&ot;你下午就不舒服了，我也不舒服！我父母都不舒服？&rdo; &ldo;哦？&ot;她怔怔的，不解的瞅着他，&ot;怎么呢？怎么全家不舒服？吃坏东西了吗？&rdo;&ldo;可能撞着了鬼！&ot;展牧原说，又喝了一口酒。 洁舲坐到他身边的位子上去，仔细的伸头看他。 &ldo;你为什么一直喝酒？&rdo; &ldo;壮胆！&ot;他简单的说。 &ldo;哦？&ot;她有些晕头转向起来。怎么回事呢？他怎么变得这样奇怪？这种情况怎么谈话呢？难道他已经醉了？她伸出手去，抚摸他的手，低喊了一声：&ldo;牧原！&rdo; 他慌不迭的闪开她的手，好象她手上有细菌似的。 &ldo;坐好！&ot;他说：&ldo;坐好了谈话！&rdo; 她困惑已极，瑟缩的退回到沙发深处去。然后，她低叹了一声，不管他是醉了还是病了，她总是逃不掉那番坦白，逃不掉那番招供。她开了口：&ldo;牧原，我有事情要告诉你！&rdo; &ldo;我也有事情要告诉你！&ot;他闷闷的说。 &ldo;哦？&ot;她神思恍惚的看着他。&ot;那么，你先说。&rdo; 他给自己再倒了一杯酒。她愣愣的看着他，看着那酒瓶，看着那酒杯，再看向他的脸。他眼神阴鸷，眉峰深锁，脸上堆积着厚而重的阴霾。空气中，有某种她完全不熟悉的、风暴来临前的气息。她几乎可以感到那风暴正袭向她，扑向她，卷向她，而且要吞噬她。 &ldo;我要告诉你……&ot;他的声音平平的，直直的，死死的。 &ldo;没有婚礼了，洁舲，没有婚礼了！&rdo; 她脑子里轰然一响，像有个雷在身体里炸开，全身都粉碎着爆裂到四面八方去。但她的意识依然清醒，她努力挺直背脊，眼光怔怔的，迷惑的，带着怯意的盯着他。她的声音像来自深谷的回音：&ldo;为什么呢？我……做错了什么吗？&rdo; 他一语不发，站起身来，他走到书桌前面，打开书桌的抽屉，他取出了那个档案夹。然后，他把那剪报摊平在桌面土，一直推到她面前去。 她低头看着剪报，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得干干净净。她并没有很快抬起头来，她注视着那张报纸，除了苍白以外，她似乎没有什么反应。好半天，她才低语了一句：&ldo;我不知道报上登过，秦非他们把报纸藏掉了。&rdo; &ldo;哦！&ot;他顿时暴怒了起来，他拍了一下桌子，发出&ot;砰&ot;的一声巨响，他的头向她凑近，他大声的、恼怒的、悲愤的喊了出来：&ldo;你不知道报上登过，就算这件事根本没发生过，是不是？就算你生命里根本没有过，是不是？你预备欺骗到什么时候？隐瞒到什么时候……&rdo; &ldo;我警告过你的，&ot;她抬起头来，看着他，被他的凶恶和暴怒吓住了。&ot;我说过我……没有资格恋爱的，我一直要……逃开你的，我一直要……和你分手的，我说过我的故事很……很残忍的……&rdo; &ldo;你说过！你说过！你说过！&ot;他拍着桌子，逼视她。&ot;你到底说过些什么？你是弃婴？还是弃妇？你说过！你说过！你说你有个未婚夫，结果是有个私生子！你怎么敢对我说你说过？你怎么敢这样欺骗我，玩弄我？&rdo; 她从座位里跳了起来，身子往后倒退，直退到门边。 &ldo;我今晚就要来告诉你的……&rdo; &ldo;嗬！&ot;他怪叫：&ldo;你今晚要告诉我的！可惜你晚了一步！可惜我都知道了！那个停车场的酒鬼！你……你……&ot;他转开身子去悲愤的对着窗外的天空喊：&ldo;你是多么玉洁冰清，纤尘不染呵！你是透明的天堂！水晶般的天堂，不杂一丝污点的天堂……&rdo; 她望着他，呼吸急促了起来，胸前像有一千斤重的石头压着，但她仍然思想清晰：&ldo;你生气，并不因为我告诉你晚了一步，&ot;她幽幽的说：&ldo;而是因的这件事实！因为我破坏了你心里的完美！因为我有污点，我不纯洁，我失身过，怀孕过……你受不了的，并非我的欺骗，而是这件事实！是吗？你一直要一个玉洁冰清的女孩，结果你要到了一堆破铜烂铁……哈哈！&ot;她忽然笑了起来，凄楚的笑了起来，她的眼眶干干的，声音苦涩、苍凉，而绝望至极。&ot;是吗？牧原？&ot;她逼问着：&ldo;是吗？你被这事实吓坏了！我和那样一个酒鬼生过孩子！你没料到玉洁冰清的何洁舲，原来是早被污辱过的豌豆花！是吗？你从不会要一个豌豆花的！是不是？如果你早知道我是豌豆花，你早就不要我了！是吗？是吗？是吗？……&rdo; &ldo;是！是！是！&ot;他冲向她，眼珠红了，酒和悲愤把他完全占据了，他对她的脸大吼：&ldo;你怎能在我眼前扮演清高！你怎能让我对你如此崇拜！你怎能用唐诗用宋词用天真来伪装你自己……&rdo; &ldo;牧原！&ot;她打断了他，清晰的一字一字的说：&ldo;事实上我没有引你入歧途！是你自走入歧途！不过，没关系了，是不是？什么关系都没有了，是不是？不必对我吼叫！反正没有婚礼了，反正真相及时挽救了你！反正你并没有被我污染！反正你并没有被我羞辱！反正你依然完美！反正我还没有弄脏你！牧原……&ot;她盯着他，对他缓缓的点着头，语气深刻：&ldo;我祝福你！祝你……找到一个真正配得上你的，真正玉洁冰清的女孩！希望在这混沌的世界上还能有你所谓的玉洁冰清！&ot;她一口气说完，然后，她再也不看他，甩了甩长发，她毅然的掉转身子，打开房门，就对外面直冲了出去。 她没有乘电梯，冲下十二层楼，她中到大街上去了。然后，她没有叫车，也没有回家，她开始在街上盲目的乱逛。她走着，走着，走着……意识依然清明，思想依然清晰，神志依然清楚。她一直走着……只是想耗尽自己的体力，平静下自己那沸腾的情绪，和遏止住自己那刻骨铭心的疼痛。是的，疼痛，她觉得她浑身每根神经都在疼痛，这些疼痛，从四肢百骸向心脏集中，如同小川之汇于大海，最后，那心脏就绞扭着痛成了一团。 终于，她走回了新仁大厦。 她打开房门进去的时候，已经是凌晨两点多钟了。 秦非和宝鹃仍然在客厅中等着她。因为她迟迟未归，两人都觉得是种好的预兆，只要谈得久，就证明没有僵。他们并没打电话到展家去问，也没猜到洁舲会在街上游荡。他们等得越久，信心就越强。在这种信心中，宝鹃撑不住，就躺在客厅的沙发中睡着了。秦非仍然坐在那等着洁舲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