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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不知内情的外人看来,骑着黑驴憋宝的窦占龙行踪诡秘、高深莫测,论财力更是挥金如土无人可及,一双夜猫子眼堪称无宝不识,江湖路上提及他的名号,哪一个不得暗挑大指,又是眼馋又是嫉妒?同样的两条胳膊两条腿、俩肩膀上扛个脑袋,谁也没比谁多长什么,凭什么人家那么有钱?

那些个羡慕嫉妒恨的“只知其表、不知其内”,自打窦占龙在海下拿了显宝灵鱼,从此离开九河下梢,再回来已是二十年后。搁到说书的嘴里,这二十年叫“时光荏苒、日月穿梭”,无非是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子,过得快极了,实则可不短,那么多年他究竟干什么去了?又为何去而复返呢?

皆因窦占龙的鳖宝得自外道天魔,在他身上埋得越久,这东西的贪念越大,不得不骑着黑驴金睛蹇,走遍了大江南北黄河两岸,到处勾取天灵地宝,日复一日东奔西走,有如来鸿去燕、恰似萍飘蓬转,那二十年过得还不快吗?

窦占龙也恨不得一口气多拿几件天灵地宝,过几年安稳日子,怎奈憋宝客争的是机缘、夺的是气数,不到显宝之时,去了也得扑空。他手上虽有撞宝石,但是用一次小一圈,不到万不得已的当口,舍不得拿撞宝石去砸天灵地宝。

常言道“人有逆天之时,天无绝人之路”,窦占龙等了多年,终于让他等来个出于其类、拔乎其萃、千载难逢、万中无一的金身灵宝——三足金蟾,有个俗名叫“金丝蛤蟆”,关东山的“七杆八金刚”也难望其项背。拿到这件天灵地宝,他才能得以喘息,再寻个法子摆脱鳖宝。不过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,此宝惊天动地,本不该出世,所以谁拿了三足金蟾,谁得跟着它应“九死十三灾”之劫。一个人一条命,谁能死上九次?换了旁人没这个胆子,更没有那么大的造化。窦占龙却想铤而走险,凭借金身灵宝,从“九死十三灾”中求得一条活路。当年他在窦家庄宗祠打下邪物铁斑鸠,折损了一半福分,外加一半阳寿,本以为躲不过祭风台二鬼庙一劫了,结果又出来个姜小沫,让他绝处逢生,可见鳖宝的气数未尽,于是带着傻哥哥昼夜兼程,赶赴江西龙虎山取宝。

窦占龙满腹心事,只想着如何取宝。一路跟着他的傻哥哥则不然,成天咧着大嘴傻乐呵。傻子以前从没离开过天津卫,这二十年漂泊在外,可让他开了眼、解了馋。窦占龙褡裢里的钱财取之不尽、用之不竭,傻哥哥想吃什么吃什么、想喝什么喝什么、想买什么买什么,简直是为所欲为。为了行脚赶路方便,他也给自己买了头小毛驴子,脑袋大脖子粗,半尺多长的两只大耳朵,跑起来呼呼乱晃,看着就带劲。逢村过店拣最贵的客栈,住头等的上房,再赶上进了城,那更得意了,胡吃海喝外带着瞧玩意儿,哪儿热闹往哪儿扎,真可谓“傻吃傻喝有傻福”。

路上没书,只说二人来至江西境内,先在龙虎山附近一个镇子落脚,小地方不大,却称得起人杰地灵。镇子里的民宅商铺、装饰摆设,处处透着道家之风,一水儿的青砖灰瓦,马头墙后面的屋脊半隐半现,如意斗拱托举翘角飞檐。窦占龙接连住了七八天,在客栈中养精蓄锐,掰手指头估算着日子,等候显宝的时机。傻哥哥受不了了,整天嚷嚷着要走,倒不是为了别的,皆因当地人吃得太素,什么上清豆腐、天师板栗、灯芯糕、茄子干……罕有大鱼大肉,肚子里缺油,两条腿也发软。窦占龙告诉他:“少安毋躁,明日到山下取宝,顺道带你开开荤。”

转天一早,他俩打客栈出来,一人骑着一头驴来至龙虎山下。窦占龙举目观望,但见山色清奇、阴阳绝妙,峰顶几株杂木参差,斜向溪谷,泸溪河宛若玉带,于山间逶迤而过,连接着两侧一层层赭红色的奇峰怪石,真可谓“丹崖碧水,气象万千”。千仞仙岩上嵌着数十眼洞穴,隐约可见残缺的棺椁,以及纺车、陶罐、琴瑟等随葬物品。山是好山,水是好水,窦占龙却不敢上山,因为金丝蛤蟆躲在山上五雷殿中,四周有十里迷雾缠绕,没有道根的人别说进去,你找都找不着;即便识得路径,他脉窝子里埋着鳖宝,擅闯五雷天罡殿,那不是擎等着找雷劈吗?

窦占龙带着傻哥哥绕山而行,兜兜转转走了半天,路途中也见着几家有模有样的饭庄子,上下两层的木楼,宽敞明亮,能做整桌的天师宴。伙计捯饬得干净利索,肩膀头上搭着白毛巾,腰杆笔直地站在门口,招呼着过来过往的客人,菜牌子唱得如同倒豆子——“泸溪斑虎、黑猪拜山、五彩鳝饼、荷香甲鱼……”方言土话听得傻哥哥糊里糊涂,那也挡不住他直抹哈喇子,拽住缰绳就想下驴。窦占龙却恍如不见,径直来在泸溪河畔寻了一家小饭铺,门框上一左一右挂着两个幌子,左边是个酒葫芦,右边是个木头鱼。店家闻听得门外銮铃声响,赶忙出来笑脸相迎,将两头毛驴子牵到屋后牲口棚饮喂,又带着窦占龙和傻哥哥往里走。此刻还不到饭点儿,铺子里空空荡荡,一个吃饭的也没有。二人拣个靠窗的位置坐定,点了一桌子解馋的荤菜。小馆子做不了正经的大菜,地方上的土菜可也不差,“板栗烧土鸡”“腌菜炖野兔”“青椒爆泥鳅”“葛粉蒸白肉”,当中一个挺深的青瓷大碗,盛着热腾腾的“黄鱼炖豆腐”。窦占龙斜着眼瞧了瞧,青瓷碗比傻哥哥的脑袋还大,能当洗脸盆用,看似没什么出奇的,但在憋宝客的眼中,这个大碗倒也不赖,胎质细腻、釉面光润,外边豆绿、内侧浅黄,经年累月开了片,遍布冰裂纹。傻哥哥也盯着看,他瞧不出来别的,只觉得碗里的黄鱼香气四溢,格外馋人。当地的黄鱼可不是天津海下的黄花鱼,单指泸溪河里的黄刺鱼,当地人叫“黄丫头”,没有太大的,顶天了也就一拃,周身无鳞、黄皮长须,形似鲶鱼,又比鲶鱼鲜嫩,还没有草腥味,下锅之前用盐面儿搓去身上的黏液,掏肠抠腮拾掇干净了,搭着上清豆腐,加入米酒、葱姜,拿高汤这么一咕嘟,炖熟了撒上一把胡椒面儿,蘸着青红椒调的酱醋汁,再捣点儿蒜泥、淋点香油,味道堪称一绝。

窦占龙不在乎吃什么,吃不吃他也无所谓,往往是心不在焉,或是一筷子不动,或是有一搭无一搭地划拉两口。傻哥哥则不然,虽说早已尝尽了天下美味,但他在九河下梢土生土长,江山易改,禀性难移,见了河海二鲜仍是迈不开腿。他抄起筷子,抓过酒壶,黄鱼配黄酒,撒开了一通招呼。傻爷这张嘴说话不利索,用来吃鱼可行,一点儿都不糟践,眨眼间鱼骨头鱼刺堆得跟小山相仿,眼瞅着盆干碗净仍嫌不饱,又要了一大碗刚蒸出锅的八宝饭,黏糊糊热腾腾,吃完了一宿都不带饿的。

待到傻哥哥撑得直打饱嗝了,窗外已是暮色四合、繁星点点。他跟着窦占龙这么多年,关内关外、山南海北到处走,瞧见窦占龙一对夜猫子眼“骨碌碌”乱转,便知道该干正事了,剔完了牙一抹嘴头子,嚷嚷道:“走走走,逮蛤蟆去!”窦占龙倒沉得住气,抽着烟袋锅子稳坐钓鱼台,待至天色黑透了,这才叫店家过来,随手掏出一锭五两的银子付账。小地方东西便宜,这桌子酒菜拢共用不了几个钱。窦占龙告诉店家:“多余的不必找了,只当是给你的赏钱。”店家脸上乐开了花,点头哈腰地谢过赏,一边收拾碗筷,一边张罗着再给二位客官泡壶香茶。窦占龙冲他一摆手:“别忙,银子不是白赏的,我看这盛鱼的青瓷碗不错,你让给我得了。”店中的青瓷大碗非金非玉,更不是官窑定烧,撒着狠儿蹦着脚要价也值不了一两银子,按说没个不答应,店家却觉得为难:“客爷,实话跟您说,这是山上的一个老道士给的。他欠了我不少酒钱,只得拿这个大碗顶账,说是在正一观中盛净水用的,等他有了钱再来赎。”窦占龙问道:“他的碗在你店中押了多久?”店家挠着头想了想说:“哎哟,怎么着也得两三年了。”窦占龙又问:“那他又来了吗?”店家嘬着牙花子说:“来是来过几次,可也没提赎碗的事,欠下的酒饭账倒更多了。”窦占龙笑道:“肯定是他自己也忘了,那你还担心什么?你天天拿它盛鱼盛菜,保不齐掉地上摔碎了,何况我给了你五两银子,什么样的碗买不来?哪怕老道再找你来赎,你另还他一个名窑的,不也是一片诚心吗?说到底也是他欠你,不是你欠他,有何为难之处?”开饭铺的山民哪儿绕得过窦占龙,当时让他几句话说动了心思:“得嘞,既然客爷您看上这只碗了,那也算缘遇,碗归您了!”

窦占龙跟傻哥哥出了饭铺,牵上驴,拿着青瓷大碗到泸溪河中洗了又洗擦了又擦,托到月光下边一看,温润如玉、光可鉴人。当即舀了满满一碗河水,小心翼翼捧至身后的竹林之内,寻了块较为平整的土台子,端端正正地摆上青瓷大碗。他吩咐傻哥哥蹲在一旁,稍后蛤蟆一到,便会蹦入碗里,切不可轻举妄动,只待他一声令下,立马反转大碗扣住蛤蟆,然后再也别撒手了,只等他用褡裢来装,甭管什么天灵地宝,一旦进了憋宝的褡裢,那就没个跑了。窦占龙交代完了,便打开身上的蓝布褡裢,借着林深草密隐住身形,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袋锅子。

此时已是月上中天,周遭万籁俱寂,听不到山林间的虫鸣,只听得他烟袋锅子里火燎烟叶“咝咝”作响。等来等去,直等到后半夜,窦占龙的夜猫子眼忽然一亮,但见一道金光穿云破雾下了山,快似流星、疾如闪电,卷着一阵劲风,咕噜噜如同虎吼、哗啦啦又似龙吟,直奔竹林的方向而来。窦占龙走南闯北憋宝无数,最擅长观形望气,知道气者天地之精也,天灵地宝身上的瑞气各有不同,或分大小、或为阴阳,他看出金光中宝气直冲九霄,实在非同小可,也自吃了一惊。不容他多想,倏然间,金光已然落在了土台子上。窦占龙定睛看去,金光中裹着一只三条腿的小蛤蟆,口中衔了一枚老钱,眨巴着小眼睛蹦了三蹦,随后吐出老钱,凑到碗边喝水。两条腿的活人遍地都有,三条腿的蛤蟆是真不好找!窦占龙看准了时机,立即招呼傻哥哥动手。傻子真是不白给,他跟窦占龙搭伙走南闯北,论着憋宝的勾当,那也是轻车熟路了。只见傻子跌跌撞撞蹿到土台子跟前,抓起大碗就往下扣,他也是取宝心切,这一下使上了吃奶的力气,只听“啪嚓”一声,大碗扣了个四分五裂。紧跟着金光一闪,小蛤蟆踪迹不见,仅有一枚外圆内方的古钱掉在原地,上铸“落宝金钱”四字。傻哥哥是“炸糕上笼屉,走油带撒气”,懊恼自己失了手,不仅没逮到金丝蛤蟆,还打碎了这么好的一只大碗,两眼直勾勾盯着那一堆碎瓷片,嘴里头不住念叨:“怪我喽!怪我喽!”窦占龙也没想到金丝蛤蟆跑得这么快,看来要拿住这个小玩意儿,尚需再费一番周折,不过有落宝金钱在手,不怕引不出三足金蟾。

窦占龙看罢多时,将落宝金钱拴在腰间,叫上傻哥哥,寻着路径回到那个小饭铺。等到天光放亮,小饭铺卸板开门卖早点,二人仍在靠窗的那张桌前坐了。傻哥哥要了一摞油饼、两碗热气腾腾的米粉,放足了青红碎椒和香醋,“唏哩呼噜”吃了个满头大汗。窦占龙一口没动,只是抽着烟袋锅子,转着夜猫子眼,一边反复摩挲着手中的落宝金钱,一边寻思接下来去什么地方逮三足金蟾。此时从山上下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小道童,身上道袍又脏又破,鞋子磨得漏了底儿卷了帮儿,瞅着比打板要饭的还寒碜,垂头丧气地抖搂着两只手,灰鼻子土脸狼狈不堪,看得出来刚哭了一场,腮边挂着泪花儿,鼻子里还直抽搭,步履踉跄地走进小饭铺,问店家讨碗水喝。

龙虎山下民风尚道,老百姓见了道门中人,从不当要饭的打发。店家让他坐下歇脚,倒了碗热水端过去,又给个油饼当作布施。小道童饿坏了,狼吞虎咽吃了油饼,肚子里有了东西垫底,方才恢复了几分气色。他随师父在江湖上闯荡过,看见窦占龙长着一对夜猫子眼,知其非常人也,便拿衣袖抹了抹鼻涕眼泪,上前打个问询:“您二位一早从山底下经过,瞧没瞧见一只小金蛤蟆?”窦占龙没吭声,傻哥哥心里却不担事儿,有什么他说什么:“逮不着、逮不着,跑得太快了,一眨巴眼……没没……没了!”小道童大失所望,咧着嘴“哇哇”大哭,又拍大腿,又跺脚丫子的,也不知悔的是哪件,恨的是哪桩。哭到一半,忽听他腹中巨响如雷,合着一个油饼没吃饱,这么一哭又把饿劲儿勾上来了。

傻哥哥心眼儿直,看这个小道童挺可怜,匀给他一碗米粉。小道童也够没出息的,忙忙道了一个谢,这就呼哧带喘地吃上了。跟炒粉、拌粉不同,刚出锅的汤粉,滚烫滚烫的,上边还汪着一层通红的辣椒油,他却顾不得挑起来吹几口,抄起筷子顺着碗边扒拉,吃到嘴里才发觉又辣又烫,那也舍不得往外吐,烫得“嘶哈嘶哈”的,抻脖子瞪眼愣往下咽。人家是吃一堑长一智,头一口烫着了,下一口你倒是慢着点儿啊,他却不然,之前怎么吃的之后还怎么吃,眨眼间一碗米粉填进了肚子,那个吃相简直不能看。傻哥哥瞧着有意思,又招呼店家给他端来两碗,中着不着地叨咕了一句:“管斋不饱,不如活埋,你你你……你敞开了吃!”

一口气吃下这三碗粉,小道童混了个肚圆,连舌头带牙床子全烫秃噜了,嘴边沾满了红油,站起身来拜别二人,打着饱嗝出门而去。可能是让那三碗米粉撑的,走不多远又忘了自己姓什么了,心说:“我虽然放走三足金蟾,错过了一世富贵,好歹也在龙虎山五雷殿中看了两行半天书。想当年,姜子牙看了三行,开周八百年;张子房看了两行,立汉四百载。史书上提到这二位,都少不得赞上一笔。我足足看了两行半的天书,待得参悟透彻,纵然比不了姜子牙,比张子房可是绰绰有余。想那姜子牙七十二岁才奉师命下山,娶媳妇儿开卦馆,火炼玉石琵琶精,之后渭水垂钓、兴周灭纣,我何尝不是‘胸怀澄清四海之志、身负扫荡乾坤之能’,又比斩将封神的姜太公差得了多少?不如我也挑个字号算卦卖卜,捎带着降妖捉怪,凭我的本领,何愁没有出头之日?”

不提那个小道童怎么回去摆摊算卦,咱们言归正传,单说窦占龙和傻哥哥,骑上驴离了龙虎山,寻着宝气追踪金蟾。逢村过店还能有个地方住,赶上荒郊野外免不了风里吃饭、露天睡觉。辗转到得一个所在,属徽州地界,但见群山环绕,一条江水曲折蜿蜒,川流不息,江面上舟筏如梭。窦占龙能够观形望气,看出这是一方宝地,而金蟾正躲在此处。他从土人口中得知,此水名为“青戈江”,两岸山势连绵、坑岭遍布,合称“九岭十三坑”。

窦占龙眉头一皱,计上心来:“凭借此地形气,不仅三足金蟾手到擒来,说不定还能破财免灾!”于是改道出山,带着傻哥哥去了一趟县城,买下两条头号的大麻袋,又来到中街的钱庄,拿银票兑成官铸的元宝,只要五十两一个的大银。

徽州商贾名满天下,自古是三大商派之一,鼎盛时期富可敌国,由于清军曾与太平军围绕安庆持续激战,周边府县十室九毁、生灵涂炭,损伤了元气,此后风也不调、雨也不顺,很多年缓不过来。县城中的钱庄银号、押店当铺虽也开着,却是民生凋敝,拿不出多少金锭银锭。开钱庄的连东家带掌柜,还有一众伙计,谁也瞧不出这二位意欲何为。主顾到钱庄无非是兑换银钱,或是在外做小买卖用散钱,那叫打飞银子的,哪怕是取整锭的银子,至多就一二百两,怀里能揣、包袱里能带。一次兑出这么多官铸的元宝,以往倒也不是没有,乡下土财主有了钱,不外乎做三件事:一是修筑祠堂,让列祖列宗跟着沾光;二是兼并土地,一分二分的地也买,积少成多,渐渐就连成片了;三是装入坛子埋在地下,留给后世儿孙。大家都想骑黑驴的这位老客必是走运发了横财,兑成整锭的元宝带到家中埋藏,怎么发的财不好说,可他胆子可也太大了!有道是“富不露相,财不露白”,用毛驴子驮着一麻袋一麻袋的元宝出城,就不怕遇上杀人越货的强盗吗?只不过人家主顾自己不说,他们也不能多问,犯不上咸吃萝卜淡操心。难的是这一家钱庄,当天拿不出这许多大银,还得找连号或者同行拆兑,几乎掏空了整座县城的钱庄,才勉强凑够了数。

来来回回折腾了半天,将两个大麻袋装得满满当当,钱庄东家亲自送出门来,吩咐伙计帮着搭到驴背上。要走没走的当口,窦占龙往钱庄东家胸前一指:“你这块金子卖不卖?”东家不用看也知道,自己前襟上挂着块小金牌子,多说也不到二两,拇指肚儿大小,锃光瓦亮,上边拴了条红绳,打着七宝结,挂在纽襻上做个小饰件。过去做钱庄生意的讲究戴金子,说这东西招财,形制并无一定之规,或是个金算盘,或是个金如意,或是个小金杠子,喜欢什么戴什么,顶不济也得戴个金嘎子。东家身上金饰又叫“金宝牌”,此类物件仅在徽商之间盛行。按徽州旧俗,几个人合伙开设钱庄银号,先打一小块金子,形似一个牌坊,底下铸以本号商规,相当于一件信物,只有东家自己站柜的时候,才穿根绳儿戴在身上。窦占龙看中这玩意儿了,开口问价钱。东家一口回绝:“不行不行,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!”窦占龙给了他一百两银票:“我也瞧出来了,是块老金子,你一并兑给我吧!”虽赶上乱世金价上涨,那也不值一百两银子,窦占龙给的只多不少。可人家到底是开钱庄的,不是没见过银子,冲着窦占龙一摆手,说得是斩钉截铁:“这块金宝牌传了十辈半,卖了它我对不起祖宗!”窦占龙是行商出身,心知钱庄银号的生意再大,那也是有买有卖,只要说价码合适,天底下没有谈不拢的买卖,当场拿出一千两银票,在东家眼前一晃:“卖不卖?”东家目瞪口呆,打从盘古开天地,也没见过这个价,那还有什么可说的,生怕对方反悔,连忙摘了金宝牌双手捧过去,换回了一千两银票。窦占龙嘿嘿一笑:“您不怕对不起祖宗了?”东家臊眉耷眼地说:“当逢乱世,钱能换命,命没了香火也断了,买卖归了别人,那才叫对不起祖宗!”要不怎么说人家是生意人呢,嘴里的话横竖都能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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